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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博宇——《时间褶皱里的绣线菊》
发布时间:2025-03-22     作者:杨博宇    浏览量:236    分享到:

在一个春风送暖的黄昏,我合上《席慕蓉诗选》,忽然想起母亲压在樟木箱底的那幅十字绣。那些被时光浸润得微微泛黄的丝线,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泽,与诗集里层层叠叠的意象悄然重合。席慕蓉的诗句正如这些绣线,用记忆的金线穿过时光的针眼,在记忆的素绢上绣出永不褪色的生命图景。

她的诗行里生长着会呼吸的时间。当《一棵开花的树》中落下那句震颤灵魂的叩问:“如何让你遇见我/在我最美丽的时刻”,五百年的晨昏流转骤然坍缩成花瓣坠落的一瞬。那些“颤抖的叶”不仅是等待的回声,更是时间本身的具象化存在,“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/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/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/是我凋零的心”。

这般将永恒与须臾熔铸的时空观照,在《时光九篇》中化作更宏大的隐喻:“沙漏反复倾覆/漏下的是时光/留下的却是星辰的碎屑。”席慕蓉用诗句搭建起时间的琥珀工坊,让注定消逝的瞬间凝固成剔透的永恒。

那些在诗卷中反复抽枝的植物意象,构建起抵抗遗忘的堡垒。《七里香》在记忆的岩缝里年复一年绽放,“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/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”,这株永不凋零的绿植根系已深深扎进游子的文化基因,而《莲的心事》中那朵倔强的花苞,则剖开女性生命的隐秘年轮:“我已亭亭 不忧 亦不惧/现在 正是/最美丽的时刻。”当《狂风沙》卷过蒙古高原,诗人笔下的芨芨草仍在“用整个族群的记忆/丈量着大地的裂痕”,这些看似脆弱的植物,在诗行里长成跨越时空的桥梁。

液态的乡愁在诗句中凝结成文化DNA。《出塞曲》里青铜器般的月光下,“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/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”,被风沙侵蚀的不仅是边关城墙,更是血脉里代代相传的记忆密码。当《乡愁》化作具象的图腾,“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/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”,那些被现代性割裂的文化脐带,在诗性的月光下悄然重生。最震撼的莫过于《历史博物馆》中的时空叠印:“而究竟在哪里/才能与你相遇/在玉器的纹路里 还是/陶罐的裂痕中”,器物上的每道裂痕都在诉说着文明的乡愁。

合上诗集时,窗外破土而出的春芽织就记忆的丝线。席慕蓉教会我们用诗的经纬编织时光,让那些注定消逝的瞬间在语言的琥珀中获得永生。在这个数字化记忆泛滥的时代,她的诗提醒我们:真正的记忆不在云端服务器里,而在绣线菊年复一年的绽放中,在母亲十字绣上蜿蜒的丝线里,在诗句触碰心灵时泛起的永恒涟漪中。(杨博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