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绪从来不受距离限制,就在昨夜,我的思绪跨越了几百公里,回到老家窑洞的院子里,这已是最近好几次梦见回到老家的情景了。我初识甘苦的记忆都与老家的院子有关,才让我不止一次的“夜来幽梦忽还乡”。
生活在黄土高原的人们世代都居住在窑洞里,“窟土而处、毕世穴居”是久远历史留下来的写照。窑洞是人们遮风避雨繁衍栖息的容身之所,院子是窑洞最贴身的附属,有窑必有院,庄稼人用院子晾晒粮食、存放工具、种菜栽果等。这里的每家每户都有属于自己的窑洞和院子,贫苦的庄稼人甚至把修几孔窑洞、修个院子当成毕生奋斗的目标。
我家有三孔土窑洞,坐北朝南,门面在一条线上。听母亲说,先修好中间的那孔窑洞,其“年龄”比我大几岁,我就出生在中间那孔窑洞里,后来陆续在两边修好第二三孔,院子也随之变大。
父亲在院子里安了石磨石碾,给院子边上栽了杏树、桃树、枣树、金针菜等,为了防止院畔水土流失,把院畔修成几层梯田,种上蔬菜,既保护院畔还得到实惠。我的记忆里,我的童年都与这个院子有着千丝万缕的羁绊。
依稀记得春分过后,院子里的杏花和桃花次第开放,整个院子氤氲在花香之中,蜜蜂成群结队地在花丛中忙碌着,一个冬季没有花香、没有昆虫的寂寞彻底被打破。这个时候,父母亲就开始对院畔的梯田进行翻土、摊畦、播种,南瓜宜深、豆角宜浅、茄子宜疏、辣椒宜密等,我在旁边玩耍观摩,做些力所能及的事,耳濡目染,老家的院子成了我学习栽种蔬菜的第一课堂……
放暑假时院子里的枣树已是绿树成荫。我们兄弟几个早上和下午都到山里挖“远志”“柴胡”等药材,中午暴晒时,则在院子里的枣树下对挖回的药材去劣择优、抽芯剪梢,然后晾晒,各自把挖的药材保管好,拿到集市售卖。“我想买支钢笔”“我现在就想吃冰棍”,大家有说有笑,分别对自己售卖药材的钱作详细规划,沉浸于手头的忙碌中,憧憬在未来的收获里,体验劳动创造财富、满足消费欲望的喜悦……
秋天是丰收的季节,我家的院子可谓是“满园丰景溢芳香”,桃子开始熟了,逐渐褪掉毛茸茸的外套,向阳的一面泛起斑驳的绯红,恰似少女羞涩的脸蛋,走在桃树跟前会闻到一阵阵香气;枣子也由青变成浅红、再变成通红,令人垂涎欲滴。
放学归来,背着书包直奔桃树、枣树,像个几天没吃饭的饿汉见到食物一般,一溜烟便攀爬在枝丫间,吃着手里的,挑拣着树枝上将要掉下的果子,才下桃树又上枣树,于绵桃与脆枣间选择。
这个时候母亲常常吆喝我们,“不要上树,地上踩个凳子,用钩子钩下来吃”。我们听得出来,母亲不是心疼桃和枣,她心疼我们身上的衣服,她知道,用不了几天,我们的衣服会不出意外地被树枝扯几个破洞,母亲的吆喝抵不过男孩的顽劣和桃枣的诱惑,我们把母亲的话一听了之,自顾自地吃着……
入冬之后,院子里桃树枣树的叶子都已落尽,通过春发夏长秋收冬藏,它们完成了一圈年轮里的使命,卸掉一身的疲惫,作短暂歇息。父亲在窑洞旁边的土墙上挖些净土修补院子,垫平、戳实,再把院畔上雨水冲刷的水渠填埋,在离树不远的地方刨几个小坑倒入粪水,掩埋起来,为来年开花结果储备肥料,我们把院子里打晒粮食留下的杂土糠屑倒在树根旁,遇上下雪,把雪堆到树周围,给它们增加水分,起到保湿保温的效果,算是对桃树和枣树的呵护与回报吧,老家的院子在我们的打理中期待春天的到来……
岁月中的苦涩欢乐都打包尘封,由于父母过世和生活的羁绊,我已经很少回到老家的院子,但老家窑洞和院子在冥冥之中一直牵挂着我、呼唤着我,成为我乡愁里的一张名片。
我知道,老家的窑洞和院子是我的根、是我的根据地、是我的出发点,外面的世界再好,总有让我厌倦的一天。静下心来,我的灵魂就会回归到这个地方,重拾曾经温暖的时光,因为这里的每块石头、每棵树木都凝聚着父母的汗水、蕴含着父母的心血、见证着我美好的童年、寄托着我无尽的怀念。(韩家湾煤炭公司 赵富海)